九月的春天 - On connaît la chanson

留下我一個人
愛的剖析

Marcelle Sauvageot(1900-1934)

1930年11月7日

「你看這不就是一個愛的證明？」火車的節奏不斷加強這個句子。好冷；我試著睡一下，捲縮在角落裡。－怎麼會這麼冷！－這列火車為什麼出發了？做傻事時會有的焦慮緊壓著喉嚨；我離開一份脆弱的幸福，再度回到療養院；真傻。這幾個禮拜我有過些許歡愉，有喜就有悲，我應會得到不少痛苦。
 

「你看這不就是一個愛的證明？」我重新看著前一天晚上向我訴說這個句子，那張痛苦的臉。我從交疊的影像中看到同一張臉，緊依著我的臉，眼裡含著盈盈淚水，對我說：「嫁給我，而您會變心…」我希望能重新上演這一幕，好來親吻這張臉，並說：「我不會變心」。但世事無法重新來過，而這個句子，我也不該將它說出，因為我不懂得在適當時機說話，亦不懂得用適合語氣。我太容易激動，而為了不讓自己失去理智，我便強悍起來。要怎麼做才能讓別人感受到情感所引發的震撼，就在其確切發生的當下？讓我們在這句堅定又甜蜜的話語中睡去：「你看這不就是一個愛的證明？」我寄予你一記飛吻。如果你愛我，我將會康復。

等我病好後，你將看到一切都會很好。我喜歡稱你為「你」[1]，反正你不在這裡。我不習慣這麼做，這好像是禁止的：這麼做真棒。你認為會有這麼一天，我可以稱你為「你」嗎？等我病好後，你再也不會覺得我的脾氣不好。我是生病的人。你跟我說病人都會儘量對身旁的人更溫柔些；你還對我舉例說明。我不喜歡在說教的你；你讓我想打哈欠，而且，你若對我有所指責，這是因為你沒那麼愛我了：你拿我跟別人比較。病人都很溫柔，可是我，我卻累垮了；我所有氣力都消耗在要不停對那些聽不懂的人說：「謝謝」　然而你，你要一聲「謝謝」做什麼？你無法了解因為你不懂。我問過你，如果你，一連八天就好，都沒有睡，你會是怎樣心情。你回答說這不可能發生在你身上，但這應不好受。顯然你不明白。此外，我知道：當我們在鄉下時，你並不快樂；你較想留在巴黎，你的女性友人在那兒。你於是急著離開，覺得我很煩。你看，這又是件非我所願的事情：我以為請你來會讓你高興。你在巴黎時比較體貼…　而你也覺得我比較體貼：她在那裡。而且你不喜歡病人。我想，你應會贊成把病人通通關起來消滅掉。你自己應來生場病。
 

「你看這不就是一個愛的證明？」這句話裡有什麼好相信的？我知道你不再愛我了。你刻意到可笑地迴避對我說：「我愛您！」　你不會對我做任何承諾。可是對於獨自遠行的我而言，如果可以安心地在你的愛裡得到慰藉，這將是何等美好。我需要這份愛：我希望當我痊癒歸來時，還能再找到它。確定有一個人還在繼續愛他、等他，其餘一切對這個人都只是過往雲煙且擧無輕重，這對一個病人是多大的幸福：他會感到他告別的生活注意到他的缺席；他無法想像一個新的未來；跟過去的驟然決裂使他虛弱又痛苦，他對「接下來」所要求的，就是能更美好地延續之前已有的。
 

我希望能將昨晚的回憶如護身符般留在心裡。讓我們閉上眼睛，讓幻影回來。就跟在作夢一樣：必須保持不動。
 

我愛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