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很晚了;我剛熄燈,好讓夜光灑進房間。
 

被單裡、皮草下的我,感自己是溫熱且柔軟的;窗戶大大開向零下七度的寒冷。
 

戶外的雪非常潔白;四周籠罩人窒息的雪的寂靜,這寂靜等待著一個啟示,而我們只知,知道啟示會來臨可以讓心較輕快地躍動。開啟的窗子傳來不曾間斷的咳嗽聲,把夜晚都攪碎了;走廊裡,其他咳嗽聲此起彼落。咳嗽,永無止盡的咳嗽,穿梭黑夜裡。有我們未曾蒙面年輕女的咳嗽:一整個夜晚,鍥而不捨,永不停歇,這咳聲像是乾木材的斷裂聲;在她香消玉殞前,我們還得聽多少天?她的身體依然不夠疲憊,所以這夜還是不讓清晨的曙光帶走她。而剛剛才掩著從嘴滲出的血、離開我們的男孩,從他的房裡傳來又深又濕的咳嗽,每次打都帶著血 什麼時候可以知道血不會再流了而鬆口氣?我隔壁女生會傳來令人安心的小咳聲:並不是只有我一人在監督而已。而我自己,我跟著咳嗽,好來檢查肺的狀態。我感到的是這個破掉風箱的凹陷與空洞?或是令人以為有一小塊布被扯下來的細微撕裂聲?還是這個給人假像,以為一切都修補好了的飽滿共鳴?夜裡怎麼有這麼多咳嗽!這是一首神的禮讚嗎?它要去向何方?
 

我孤單一個人,但是今天沒有比較孤;或許較不孤。今天晚上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,這幾乎一種解脫。我可以有所回應不必以為事情還可以挽回,被這種折磨人的希望給捆住。我要遺忘並繼續前進,不再看您一眼。過去必須滅絕。好幾個月以來,我不知情地奮鬥著,為了讓過去不要消逝。我緊緊抓住它、抓住您 伴隨著憤怒、憂傷、愛情。我希望一切皆停留不變 我每天都說:明天將跟從前一樣。這個「明天」從沒來過。昨天我還等著:今天我不必再等了。我應要更孤單才是;一種空虛令我暈眩,是我被剥奪愛情的心,它想到即將來臨的空洞日子,而覺得撐不下去了。您離開了,我卻重新找到自己,而且我比在追尋您的那些日子還較不孤。我重新回到自己,而我和我自己,要為活下去奮鬥。
 

我知道「您的友誼」是公正無私的,而我或許有一天會需要它。但我不再想到它。安穩地停留在您的幸福裡吧!別再為我煩!今晚您的靈魂無法聽見冷冷夜裡越來越強大的咳嗽聲。您在巴黎要是遇見一場喪禮,會脫帽致意;在這裡,我們會躲起來;我們經過墓園附近會當作視而不見。也許就是明天,當我們試著要歡笑和跳舞時,會遠遠聽見垂死之人所引的啜泣聲。那個人死於與我相同的病;早晚都會來的,我有理由躲過這個命運嗎?被集中在世界的這個角落裡,我們可以互相說:「輪到誰了?」 在日子的虛無之中,每個人看似在對抗死亡其實是在躲避焦慮,我們在這兒感受到悲慘人生在呼喊:「為什麼?為什麼?」
 

我若能讓您體驗這種苦難,您一定迫不急待忘了它;為了使自己安心,您會跟所有健康的人一樣,對這種別人在受苦受難的地方相同論調:這裡沒有像人們說的那麼糟糕。我什麼都不會再告訴您了。但是,請留下我吧:您再也不能跟我在一起了。留下自己痛苦,留下自己養病,留下我自己一個人。別以為給我取代愛情的友是一種止痛劑;當我不再痛苦,這或許可以成立。但是我痛;痛,我要頭也不回遠遠離開。別要求我若無其事地看著您,不用遠遠地陪伴我。留下我一人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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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九月的春天 - On connaît la chanso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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